一時間，沈零被旁人的視線看得萬分不自在，或許是因為她在乎眼前這個人，不希望他會誤解她。

可是周遭悄聲議論的聲音控制不住地傳入耳畔，沈零聽得見，尹歸緩自然也聽得見。

“沈零真是好手段，把尹歸緩迷得團團轉！”

“尹歸緩一定是瘋了吧？這樣臟的女子都要？聽說她在沈家和多人有染……”

“所以說沈零必然是床上功夫了得……不過長相的確不俗，妖艷嫵媚，身姿誘人，這尹家大公子身份再尊貴也是個正常男人。”

“不過尹歸緩也是有勇氣，光明正大地帶著沈零招搖過市。不知道尹家現在知不知道這件事情。”

“想來也是玩玩而已，只不過沈零也太心急了一點吧？想要入尹家的欲望就寫在那張醜陋的臉上。”

“……”

露骨的話語若隱若現，有人刻意壓低了聲音，可還是悉數落入沈零的耳中。

從來沒有這一刻，她這般在意別人對自己的言論。原以為她早就心無旁騖，只為了目標而不擇手段，可是現在，那些流言蜚語還是會刺激著她的情緒。

這裏的風吹過，也好像剝落了她劣跡斑斑的過往，讓世人看著自己最為糟糕不堪的一面。

盡管尹歸緩說過他不介意。

盡管她也有意無意地證明了自己的‘清白’。

可是，那到底是她無法抹去的人生印記，她承認為了達到目的利用了很多男人，或多或少有著一些暧昧的關系，但，沒有突破底線。

那一份清白，她單單留給了尹歸緩。

不是她想要抓住尹歸緩，不是她那般算計想要入了尹家大門。

而是她覺得值得。

因為尹歸緩的真心，因為他的信任，因為他的包容，因為那一份難得的溫暖，她還是願意付出自己認為珍貴的東西。

不是用來交換，而是她心甘情願付出。

就像尹歸緩曾經說的，他就是見著沈零著了迷，就是喜歡上了，二十多載唯一一個喜歡上的人，他覺得是命運，認定的，就那一個人。

當初炎炎夏日，在折柳城的驚鴻一瞥。

她驚艷了他的目光，再也忘不掉。

他那一襲錦衣翩翩，就那麽平靜地闖入沈零的眼裏，如一抹馨香襲向她的心扉。那一片從來淡然安定的心湖，被攪亂，春水四起。

從而，她與他在一起的每一刻，都是眉眼俱笑。

眉眼俱笑，是難得的。

她萬分珍惜。

他也萬分珍視。

邁過那靈石打造的門檻，那耀眼的光芒劃過沈零的眼簾，她突然想閉上眼睛，想要獨自去品嘗那些黑暗，她不想把尹歸緩拉進來。

可是尹歸緩卻緊緊牽住她的手。

“阿零，總有那麽多聒噪無聊的人。我們只管過好我們自己的人生。有什麽話，你與我說，我會聽的。”

可是我害怕。

“不要害怕，我不會離開。”

手心裏傳來的溫度讓沈零突然醒悟。

為什麽面對尹歸緩總是失神？

與他在一起她就告誡自己，只要暫時的溫暖，可是過於貪戀了，所以患得患失了？

如他所言，她害怕，真的害怕他會離開。

沈零擡頭看向了尹歸緩，見他溫柔的眸子中有一絲晶瑩的東西，她一怔。

她來不及說話，尹歸緩便是說：“我心疼你這個樣子。”

你不知道我有多心疼你。

明明白日裏說過的話語，可還是讓沈零很是敏感。

因為尹歸緩就已經是她的軟肋了，她無能為力，只能被自己的情緒操控著。

明明她不是情緒化的人。

或許這就是尹歸緩口中的命中註定。將她曾經若無其事的鎧甲擊破，潰不成軍，讓她直面面對自己的過往。

“該是你的就是你的，不要擋在門口攔住別人的視線了，生怕別人不知道你們伉儷情深嗎？”

伊雲纖塵調侃的聲音傳入耳畔，喚回二人的思緒。

尹歸緩側過了頭，不讓伊雲纖塵二人看到他此時的模樣。

沈零微微張開嘴，吐出一口氣，笑著對伊雲纖塵說：“話聽著動人，為何面上這般面無表情？”

“就是，還是我們沈零笑起來好看。”尹歸緩也迅速收斂好思緒，掉轉過頭。

得，夫妻混合雙打。伊雲纖塵無語了。

“對，你們阿零最美，讓一讓吧。”她們倆正好擋在門口。

“娘子，你這麽打擾別人是不對的。萬一人家計劃明年抱兒子的，被你打斷了日程，多不好。”不待郎才女貌的二人讓開，百裏少敘卻數落著伊雲纖塵的不對。

惹得伊雲纖塵一個大白眼看過去。

與她開開玩笑就好了，何必在那兩人面前說這種話？

尹歸緩倒是拋開那些斯文儒雅，難得一見開朗大笑，“說得好！”

伊雲纖塵與沈零相視一眼，仿佛都在說，咱還這麽年輕，這麽美貌，可不能被孩童給束縛了。

但是在尹歸緩那二人眼裏，仿佛養兒育女就是接下來提上日程需要專心的事情。

或許是一個住所呆久了，臭味相同了吧。

說笑著，沈零倒是讓開了位置，沒擋在正中間，只稍稍挪開一個步子就足以讓伊雲纖塵順利通行。

事實上，伊雲纖塵與百裏少敘二人手牽手也能走過去，就只是瞧見那兩位旁若無人地，就忍不住打趣一聲。

剛踏過靈石門檻，伊雲纖塵突然感到腹部有一絲墜痛，但是當她認真去感覺的時候，發現那不過是錯覺而已，她便是沒放在心上。

側過頭，這廂百裏少敘與尹歸緩正商談著，在某些喜事上是否要看看黃歷？

……

“周心兒，就你一個人特殊。這有什麽不能睡的？你索性把整個房子拆了重新蓋好了！”

骨爪小屋內，到了晚上，更加冷冽。

窗外月牙冷冷掛在白栗樹的樹梢上，有一絲陰雲飄過，使得原本皎潔的月亮也被玷汙了一些風采。

室內昏黃的燈光照耀著某些人不悅的神色。

周心兒看了看那臟亂的枕頭，心頭一陣煩躁。

周昊自動去收拾地上的垃圾，瘸著腿的沈雙夢也在周心兒的使喚下，將周心兒的被褥收拾掉，丟在一旁。

十個人，柳飛絮就看著周心兒在那指揮著，又從自己空間戒指裏掏出一條金絲繡著銀杏葉的被子、一個鵝黃色繡花的枕頭、一套鵝黃色花邊帷幔……

周昊正手裏翻看著帷幔的八個角，他拿好工具，站在床沿邊上將繩子穿在房梁上，準備掛上帷幔，給周心兒騰出一個私人空間來。

帷幔垂墜感很不錯，直直從柳飛絮的眼前掛下來，上面的銀杏葉栩栩如生，微風飄過，就像秋季落滿銀杏雨一樣。

柳飛絮實在是看不下去了，這才出聲。

那摸著有些潮的灰色被子，柳飛絮也有點眼紅了。

所有人都圍著周心兒轉，就周心兒這般特殊？

柳青墨也不知道管管？

但是柳飛絮知道，這一番說詞在柳青墨那裏，不是斥責周心兒吃不了苦。而是誇讚周心兒有本事。

她就能住到她想要的環境。

可柳飛絮就無能為力了，因為她的空間戒指裏好玩的東西有，這麽家具齊全的東西卻沒有！

就連周心兒那下面鋪的褥子，也比這骨爪屋內的被子好了不知道多少倍。

在這逼仄又陰暗的空間裏，周心兒像是誤落雞群的鳳凰，自身散發著耀眼的光芒。

鵝黃色的帷幕飄落，讓柳飛絮壓不住脾氣。

但是周心兒好似沒有聽到。

“好了，大家都自己準備休息吧，我這裏沒有多餘的用品了，謝謝各位子弟友愛的幫忙。”周心兒面露笑容，萬分感謝大家的幫忙。

“那你早些休息。”周昊說著。

沈雙夢瘸著腿坐在自己的床沿邊上，也附和了一句。

誰也不敢多說什麽。

可怕的不是她們不敢反抗，而是在她們眼裏，習以為常，似乎這才是常態。

似乎周心兒就是高人一等！

柳飛絮雖然心裏也明白，但就是有些看不下去周心兒那高傲的姿態。雖然她心裏也希望自己能住得好一點。

可是周心兒與旁人完完全全把柳飛絮當空氣。

後者一樂，“周心兒，柳青墨可是說過不得孤立子弟的，你不知道這個規定嗎？”

“柳飛絮，直呼講師其名，這也就是你口中的規定嗎？”

反將一軍，柳飛絮落敗。

柳飛絮就像洩了氣的皮球一樣，軟趴趴地躺在床上，閉上眼睛，無需等到熄燈時刻，她直接睡過去了。

熄燈後的骨爪小屋一如既往，沒有任何溫暖。

熄燈後的主殿，反而有一種靜謐的感覺，讓人置身於花海之中，讓人睡在雲端，讓人宛若在人間仙境。

翌日一早，還未到辰時。

但是遠山處的天空蒙蒙亮，絲絲浮雲飄散著，有光照穿透一束，透過窗柩，落在伊雲纖塵的眼眸中。

她立刻清醒地坐了起來。

動靜雖然頗大，但是並未吵醒旁人，一切都安安靜靜地，或許大家都勞累了。

伊雲纖塵撩開一旁未拉上的帷幔，扭頭看向百裏少敘。

他安安穩穩地睡著，呼吸均勻。

伊雲纖塵悄悄起身，穿上鞋子。

站在窗柩旁，她震驚於眼前的景色。

一抹紅日緩慢爬起來，旭日東升。

絲絲白雲悠悠然飄來，祥雲獻瑞。

後有群山環繞是藥山，背有靠山。

高峰之處雲下有瀑布，財源滾滾。

桃花上有仙鶴三兩只，鶴壽延年。

主殿的熠熠生輝屹立，所向披靡。

伊雲纖塵突然想起來她母親曾經留有筆記給她，上面沒有說是關於主殿的描述，但是這些話與眼前的景色一模一樣。

早在二十年前，主殿就是這樣，現如今，還是一樣。

象征著斬雲派背靠大山，福澤深厚。白栗樹四季常青，永垂不朽。祥雲白鶴瑞兆，喜氣盈門。

只幾個呼吸間，身後便是有了動靜，有不少人已經起身，迅速穿衣整理床鋪。

今日晴朗，無風。

辰時前在小食堂前集合。

此時還有一炷香的時間，需要整理床榻，洗漱穿衣，奔赴小食堂。

伊雲纖塵剛腦海中閃現這些內容，她猛地回過神來，連忙叫醒百裏少敘。

小食堂外，烏泱泱聚齊著近幾屆子弟，但是無人敢交頭接耳，各屆講師也都緩緩走來。

按照他們兩隊伍的方式列隊前往訓練，伊雲纖塵又得知了一個消息，早飯在訓練之後才能吃。

若不是斬雲派不缺飯菜，伊雲纖塵真的懷疑斬雲派已然窮得掀不開鍋了。

其他屆子弟們的身影慢慢消失，但是她們這一屆還在等待著，因為還有人沒有到齊。

此時已經辰時一刻。

掃視一眼周遭的子弟們，伊雲纖塵發現有人嘴角無意中露出一抹得逞的笑意，似是陰謀，又似是冷眼旁觀。

因為，柳飛絮遲到了。

還不等伊雲纖塵分析柳飛絮會遲到的緣故，那邊，她已經是快速奔了過來，衣衫迎風飄起，長發飛揚，不是頭一次見柳飛絮這般邋遢的模樣了。

可是把柳飛絮的臉憋得通紅，這是頭一次。

一口哈氣傳過來，空氣中仿佛彌漫著昨夜那百味湯的味道，一看就知道柳飛絮沒有洗漱。

“我說過，不能有人遲到的吧？”不待柳飛絮任何話語辯駁，柳青墨負手而立，面露嚴謹神色。

柳飛絮按照昨天隊伍的劃分站好位置，首位，因為是隊長。

這位置就顯得格外突兀了。

柳青墨倒是沒多說什麽，就留下一句讓柳飛絮抄寫兩遍門規明早上交就行了。

柳飛絮瞪大眼睛，“講師？兩遍門規？”

今早起來她都已經是腰酸背痛腿腳不舒服，一睜開眼睛一個人影都沒有，就那鵝黃色的帷幔還在半空中搖搖晃晃，她心裏直打突突。

呼哧呼哧喘著粗氣，老命都不要了跑過來，結果迎面而來就是兩遍門規！

她還活不活了？

似是不可置信。

事實上，就只是不願意接受這個結果而已。

柳青墨的話幹脆，“兩遍門規，第二天上交，現在列隊排好，開始訓練。”

“早飯還沒吃……”柳飛絮立馬提起抗議。

柳青墨瞥她一眼，“開始訓練。”

柳飛絮心裏納悶，這是不給自己吃早飯的意思？

她當即出聲，“講師，訓練總要先填飽肚子吧？”

“昨日所有人都填飽肚子了嗎？”柳青墨笑瞇瞇一問，看起來甚是善解人意似的。

“沒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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